为什么我只能做个城里人

被囚禁的人

虽然不怎么甘心,但还是得承认:这么多年来父母一直都是对了。

话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。

那时的我还是个小孩,瘦小,倔强,干活慢,没力气。

“像你这样子,长大了连自己都养不活!”

每当我干活赶不上趟的时候,父亲或者母亲总会来上这么一句。口气固然是严厉的,不容置疑的,但话语里却没有一丝嘲弄或侮辱的意味,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叹息,和对我的未来深深的忧虑。

但我那时是个小孩,刚十岁出头的小孩,哪里能够想到这些。所以听到这话儿,我心里都很不服气的,虽然嘴上不说,心里却早已暗下决心:谁说我长大养不活自己的!看我将来养活自己的给你们看!不但要养活我自己,我还要养活你们!

说实话,这事儿还真不能怪父母。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小孩,我无论干什么活都那么笨拙,那么慢条斯理,那么有气无力的,这换谁都得来气呀。

那时我不单干活不行,身体也不行。个子小,还瘦的很。瘦到什么程度呢?据说我上一年级的时候,书包都是背不动的,每天中午和下午放学,都得母亲去半路接我回家才行。这个我没什么印象,是前几年从母亲口中听说的。当时我们讨论的是另外一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:那么瘦小的我,究竟是如何在短短几年长现在这么胖的……唉,我只能说,人生无常哪!

既然又瘦又小,那打架当然是不行的了,所以男孩子们自然是不乐意带我一起玩儿的 ——当然,女孩子们就更不乐意带我玩儿了,但是我不说。没小伙伴,也没玩具,又不让经常看电视,那能做的事情基本没有了,只剩下看书了。(其实我的童年也没有那么糟糕啦,,只不过为了表现的需要和篇幅限制,我只好做点儿取舍了)

说到看书,问题来了。父亲虽然有不少书,但都是医学相关的,对小孩子来说相当无趣,况且我那会儿还没识几个字呢,就是真心想看也看不懂哇。所以我能看的书,基本上也就只有我自己的书了。当然了,而且由于条件限制,我自己的书也都不是图画书、小人书之类的,全都是学校发的课本。所以其实我一直很羡慕小妹的,别的不说,单是这书,好不但可以看自己发的,还可以看我的。我知道你看到这些会感到有点儿悲催,但是我告诉你大可不必。那会儿的我可完全没有任何不快,还相当的乐在其中呢。

所以啊,什么叫“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”呀?说的就是我呀!我这么一个小孩,啥都不懂,本来完全没有要好好学习的想法,但是一连串的机缘巧合,硬是生生把我打造成了一个伪学霸。造化弄人呀!(观众:得了便宜还卖乖,难道你不怕遭雷劈么!)

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。这次偶然的伪学霸的经历,让我深刻地明白了以下道理:

  • 只要考试考的好,老师就会护着你
  • 只要考试考的好,同学就不会轻易欺负你,还愿意跟你做朋友
  • 只要考试考的好,父母就不会让你干太多的活儿,也就会更少地挨骂

接下来怎么办,傻子都知道啦,当然是继续考好试,当伪学霸啦!况且我也没那么傻,是吧!(好吧,我承认,后面这句完全是我自我感觉良好。) 于是乎,偿到了甜头的我卯足了劲儿,开足了马力,真的就把自己打造成了我们那个小地方的学霸。注:这里的学霸仅限于我们那个小地方而言。

关于“我们那个小地方”究竟有多小,我能给你举一个相当生动形象的例子:

我是我们高中毕业的第一屇学生,但是我大学还没毕业,我以前就读的高中就没了……

就是有这么小。

然后大学毕业,我回昆明工作。每天准点上班,经常加班,不准点下班。经常单休,偶尔双休。

去年,我又和母亲开玩笑:“妈,你以前不是老说长大了不能养活自己么?你看我现在不活的好好的!”

说完狡黠地看着她,一个劲冲她眨眼睛。

母亲看着我笑笑,没有说话。

我本来是想要得告诉她:“我知道你们以前是担心我。但是儿子我已经长大了,可以照顾好自己的,你们不用再为我操心了。”但是始终没能说出口。

但有一个问题,我当时并没有明白:养活我自己并不是我的功劳,而是我生对了时代。

什么意思?

简单说就是,因为社会进步了,人们分工越来越细致,社会已经不再需要全能型选手了,需要的只是一颗颗有专业技能的螺丝钉。而我的教育背景,刚好使得我有能力扮演螺丝钉的角色,所以,我在这里能够活下来。

因此,我不用像父母那样,需要知道什么时候插秧,什么时候打虫施肥;也不用知道从几月份开始不能早上放鸡出笼,从几月份开始要多给猪喂糠,少喂菜叶。只要上班下班,我就有米饭吃,就有肉吃。

在我上班的地方,不用防着邻居晚上会偷偷把我田里的水放到他家田里去;也不用担心邻居会把家那半田埂挖了打到我田里来;更不用担心因为晚两天收稻子,却刚好赶上前一天夜里下暴雨,稻子全倒田里了只收上来一小半。卖钱的粮食没有了不说,还会被村里人在背后嚼上半年的舌头根子……

所以,我喜欢我生活的城市,也只能生活在城市,只有城市才能养活我。在这里我不用跟谁勾心斗角,只要干好我自己的事情,就能活下去;在这里,我不用承受太多别人鄙夷的目光。一来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认识太多的人。二来是就算认识的人,大家了解也不太深,谁也不想无端给将来的自己添加任何阻力和障碍,所以不会轻易鄙视谁,轻看谁。在城市里,鄙视人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了。

如果回到农村去,不会种庄稼还是小事,就我这么个缺心眼的性格,不出几个月就会被人活活算计死的,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铁定是保不住了,而且怕是会被算计的骨头都不会剩下。——其实现在在我们老家,一个人哪有一亩三分地呀,都不到三分了,但这是题外话,就不多说了。

仔细想想呢,前面说的“只有城市才能养活我 ”其实并不准确,准确的说法应该是:我被套牢在了城市里面。 先是因为我能做颗螺丝钉,所以我在城市能够养活自己。慢慢地,因为城市只要我做颗螺丝钉,久而久之,我其他的技能都被城市净化了,除了螺丝钉我什么也做不了了,离开了城市,我就不能够养活自己。我就这样被固定在了城市里,再也离不开了。

这样被拴的城市里面的人,还不止我这种情况。在一个城市买了房的人,八成这辈子都被这座城市套牢了;而那些买了房道并且还有二三十年货款的呢,不但城市固定了,基本上连换工作也是不大可能的了。就是说,这种情况下的人,连螺丝钉这种通用件的通用性和更换性都已经没有了。他们更像一颗颗被混凝土包裹在高楼大厦里面的螺丝钉,直到天荒地老,直到海枯石烂,都休想挪动分毫。

得承认,上面在段写的太绝对,太悲观了。虽然有一定的道理,但是生活其实没那么糟,现实也没那么残酷。

换个角度想想,刚才的那个螺丝钉的比喻还是有其他地方可以用上的。比如说:找工作,是进大企业好,还是小企业好

进个大企业,效益就用不着你操心,效益差的企业肯定能做大么——这里暂且不考虑大企业衰败的情况 。大企业还有其他好处,比如大企业正规,会签订正规合同,正规地买五险一金,工作更有保障。另外,大企业更专业,它的专业体现为分工明确。在大企业上班,一般情况你只用负责其中的一个环节,企业所有流程中很小的一个环节,其余的都不用操心,自有他人处理。而这,不是跟我们上面一段所说的螺丝钉一样一样的么!螺丝钉当久了,就只能做螺丝钉了,也就当不了扳手,成不了锤子了。

在小单位上班呢,往往是一个人负责一堆事情,从一开始你就需要培养多方面的能力,处理各种不同的业务。长久下来你不大会变成一颗螺丝钉,更可能会成为一把瑞士军刀。但整个历程可能会艰辛的多,通常来说小单位待遇也会低的多。但阅历会丰富的多,见识的增长也会大的多。

一个可能会让你多赚钱,另一个可能会让你更值钱,但也不一定。这样一想,“找工作,是进大企业好,还是小企业好”其实并没有什么确定的答案,不过是个萝卜白菜的问题。

而且老话说的好:师傅领进门,修行在个人。有在大企业赚不着钱的人,也有在小单位学了一身本事然后自己出去赚了大钱的人。大企业和小企业,不过是不同平台,只能提供一个可能性,到底要如何发展,会如何发展,还是在于自己。

在大单位工作,切记一定不能被它把你其他技能都给净化没了,除了做螺丝钉心里记得惦记点儿别的什么,套用古人的话就是:生于忧患,死于安乐。 在小企业呢,多看多学多总结,尽快把自己打造的足够强悍,尽快让自己足够值钱,然后一切都会水到渠成,该来的必然到来。

一路想一路写,写的有点儿凌乱,大家见谅。权当抛砖引玉了。

各位,晚安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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